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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的先知——《未作回答的问题:伯恩斯坦哈佛六讲》

北京晚报·五色土 2024-01-16 14:57

这是一本迟到了整整50年的书(英文原版出版于1973年),即使当年听过他讲座的小学生,现在至少也是年过花甲。对于中文版的读者来说,这也是一本恰逢其时的书,它赶上了古典音乐传播在中国的方兴未艾。

(美)伦纳德·伯恩斯坦著、庄加逊译,上海三联书店2023年出版

哈佛大学的诺顿诗学讲座创始于1925年,这里的诗学是广义的,除了诗歌,还包括小说、音乐、美术、建筑等跨领域的人文学科。学校会每年请一位大师,就他自己的专业领域做六次演讲。之后这些高水平的演讲会结集成册出版。时至今日,这个讲座已经有超过百年的历史。登上过诺顿讲座的文学家博尔赫斯、卡尔维诺、帕慕克,还有早年的艾略特等,想必也是文学爱好者熟悉的名字。作曲家至少有斯特拉文斯基,以及伯恩斯坦的前辈导师阿伦·柯普兰。1973年,伯恩斯坦登上这个讲堂时年五十五岁,在音乐领域内外的很多方面都有非凡成就。

就音乐天赋的广度而论,没有多少音乐家能够与伯恩斯坦媲美。他具备过人的听力和天生的音乐性,同时具有广博的音乐史知识,跨度至少从晚期巴洛克到当代。他的职业生涯涵盖了多个方面:指挥家、作曲家、钢琴家、教师、作家和媒体人。在音乐这个行当,从业者往往不只局限于一个领域的活动,不过罕有音乐家能够像伯恩斯坦一样有意开辟出如此广阔的天地。他还是一位出色的阐释理论家,善于建立起音乐与其他领域的联系。1973年的哈佛演讲往前追溯十五年,他曾经和纽约爱乐乐团推出系列的“年轻人的音乐会”,可说是史无前例的、非常成功的音乐推广案例。在音乐厅举行的讲座和电视节目中,他能够针对不同的受众群体对音乐作品进行不同方式的解读,每次都带着乐队边示范边解说,深入浅出,堪称完美。

布莱德利·库珀执导并和凯瑞·穆里根主演的伦纳德·伯恩斯坦传记片《音乐大师》也是2023年受瞩目的电影

最初只知道这个聪慧幽默、才华横溢的音乐家是一个活跃的指挥家。

伯恩斯坦指挥照

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买到他指挥的第一张唱片,是俄罗斯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的两首钢琴协奏曲和一首大提琴协奏曲,他担任第二钢琴协奏曲的指挥和钢琴独奏(CBS公司,也就是现在的SONY唱片出品)。活泼跳脱的钢琴演奏和明快犀利的指挥风格,至今让我难忘。那个年代一人身兼二职且两方面都很出色的并不多见,由演奏家改行做指挥家的不在少数。印象最深的是他指挥的肖斯塔科维奇和马勒作品全集,还有以柯普兰为代表的美国作曲家的作品。时至今日,这些作品的诠释水平依然属于上乘。他指挥的时候全情投入,希望自己是作曲家的灵魂附体。一次在指挥贝多芬作品时他说:“如果我感觉不到自己就是贝多芬,那就是我做得不好。”说到贝多芬交响曲的录音(单声道的历史录音除外),大多数人认为卡拉扬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录制的几个版本是较为优秀的。但伯恩斯坦根据一个广播电视的现场版录制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DVD也是可圈可点。他与四位独唱家、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及合唱团,还有来自德累斯顿、列宁格勒、伦敦、纽约和巴黎的管弦乐团成员一起成就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版本,伯恩斯坦还精心修改了交响曲的文本。

肖斯塔科维奇《第一和第七交响曲》

伯恩斯坦在作曲方面影响最广泛的是音乐剧《西区故事》,堪称20世纪中叶美国文化的一大标志。这个作品极富多样性,在20世纪难逢对手。通过普通人的悲惨生活,他表现了纽约这座城市的悲剧与贫困,光辉与黑暗,也有罕见的诗意和人情的温暖。除了城市暴力和青年人犯罪这两个基本主题,更突出的一个主题是被家族毁灭的年轻人的爱情。从这个角度上说,《西区故事》的某些基本思想显然来自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对于大众剧院而言,《西区故事》的优美和深刻程度都极其罕见。他将古典曲风和爵士、蓝调以及流行曲风混合在一起的做法也是典型的美式风格。就风格而言,他写出了令人难忘的旋律,其中的节奏不由让人想将身体舞动起来。看过电影《码头风云》的,更多记得刚出道的马龙·白兰度,少有人知道伯恩斯坦为这个电影写过27段42分钟的音乐。配乐中,无论是扶摇直上的爱情主旋律,还是暴力的狂野段落都堪称一流。

伯恩斯坦的音乐剧作品《西区故事》

说到本书,伯恩斯坦用一种巧妙的跨学科方法,试图解释20世纪音乐的调性和无调性之间的平衡。受到乔姆斯基语言学的启发,他把音系学、句法学和语义学这三大语言学的模块,移植在音乐中加以利用,并使用这些手段来破解从古典风格的莫扎特到印象主义的德彪西一系列音乐的编码。与既往的同类文本不同,语言类比使伯恩斯坦能够像谈论诗歌结构一样谈论特定的音乐结构,试图消除外行人在理解古典音乐通常所面临的障碍。在这本富有洞察力的书中,伯恩斯坦与乔姆斯基一起开启了一条让音乐为大众所理解的通路。美国作曲家查尔斯·艾夫斯著名的谜一般的管弦乐作品《未作回答的问题》被伯恩斯坦做了形而上学意义上的追问:“音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音乐在我们这个世纪的去向是什么?”伯恩斯坦对上述问题作了全新的探究,以及对音乐基础语言构成的“普遍性”的追寻。作为古典音乐研究的学者,哪怕是在校的学生,这都是一本令人耳目一新的案头读物。

然而我所关心的是,作为一个普通读者,如何借由这本读物来加深对古典音乐的理解。或者换一个说法,我们如何听音乐?伯恩斯坦曾经的导师、美国作曲家阿伦·柯普兰在《what to listen for in music》一书(中文版翻译为:如何听懂音乐,其实是不准确的)中曾把这个过程分为三个层次,即感官层次、表达层次和纯粹层次。在第一个层次的聆听中,人们可以不加任何思考,好听即可,听音乐只是为了自我放松。到第二个层次,他认为所有音符的背后都有某种意义,都有作曲家想要言说的内容。越具体越好,最好能让他们联想起一列火车一场暴风雨或者一个葬礼的行进。到了第三个层次,也就是纯音乐的层次,此时音乐的意义就存在于音符自身,也就是说,存在于对音符处理的方式之中。这就要求听众必须强化对音乐素材的意识,知道它们如何发展推进,也要更有意识地去听音乐里的旋律、节奏、和声和音色。最后他强调说,为了方便分析,才把欣赏音乐分成这三个层次,实际上人们很难只在单一的层次上听音乐。所要做的是各个层次相互连接,同时在三方面进行欣赏。

与柯普兰不同,伯恩斯坦提出了他对音乐语音学(材料单元)、句法(结构)和语义学(意义)的概念。他大胆地在音乐和语言之间做了类比——短语=单词,动机=名词,和声=形容词,并在音乐欣赏的实例中加以应用(读者可以从书中举出的音乐例子慢慢体会)。

作为作曲家的伯恩斯坦

对于一般听众来说,伯恩斯坦的丰富思维构成了一个音乐和非音乐之间庞大的联想网络,就像一束手电筒光选择性地照亮音乐历史的黑暗森林(伯恩斯坦在自己的话语中使用了隐喻)。他以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作为例证进行剖析。指出,作为标题音乐的始作俑者之一的贝多芬,在这一首交响曲中,恰恰使听众从标题开始到各个乐章的题目,就产生了音乐与音乐之外自然环境的联想。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部“看似世界上最不可能阐明纯粹音乐意义的作品”作为例证?这恰恰是伯恩斯坦用心良苦的地方。众所周知,这是贝多芬唯一一首由他自己注明文字的交响乐作品,五个乐章每一乐章都有小标题:初到乡村唤起的愉快的心情,溪畔景色,农夫的欢乐聚会,暴风雨,暴风雨后牧羊人喜悦与感恩之歌。很显然,这些标题恰好帮助听众进入柯普兰所说的表达层次,人们可以惬意地徜徉于田园风光的音乐牧歌。然而在另外一个层面来说,这也分散了听众的注意力,无暇关注音乐内在意趣。在此之时,伯恩斯坦向读者提出了一个具有挑战性的问题,有没有可能把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作为纯粹的第六交响曲来听,而不去理会所有那些外在的非音乐的联想?

指挥家伯恩斯坦

伯恩斯坦说,贝多芬那些说明文字就像一块半透明的幕帘,被悬置于听众和音乐之间,他所要做的就是改变打在幕布上的灯光效果,使之完全透明。这样人们可以把所谓鸟鸣、溪流、乡村的欢乐抛在脑后,只是专注的去体会音乐本身的隐喻趣味,清晰地看见所有音乐的内在意涵。接下来,伯恩斯坦就像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带领我们从第六交响曲起首的四个小节来认识第一乐章发展的唯一的基础素材。往后的每个小节、每个乐句,无一例外都将由这四个小节的要素,经过某种转换和隐喻式的表达得以实现。他提醒我们注意低音声部的旋律线,这构成整个乐章的真正动机,乃至慢慢拓展成为整部交响曲的动机(就像第五交响曲里那个有名的三短一长的动机一样),它将在全曲中反复重现:或在低音声部,或在高音声部,或夹在中间。忽而移调,忽而变形,忽而加速,如此等等,作为持续进行的隐喻贯穿了整个作品。

“重复”在这部作品当中是一个主导性的隐喻,而这种重复又有奇妙而丰富的变形。重复的用法是音乐里所固有的,按照雅各布森的美学原则,重复是音乐与诗歌的源头。如果读者能够稍稍有一点基础的阅读总谱的能力,同时可以伴随着聆听作品的相关段落,那样的话,就真正可以听到音乐内部的各种有趣的变化。当你熟悉了贝多芬的语言模型,音乐的奇迹就会发生。我们能够同时感受到音乐所独有的魅力:这与那,外与内,既可听到鸟鸣流水、乡村乐队、电闪雷鸣和牧羊人的笛声,也能感受到维也纳森林郊外的风景所带来的愉悦心情,由表及里还能听到那个四音主题的各种变形。双重和多重的聆听在这里找到丰富的隐喻的表达,这真是一件美妙无比的事情。

由此我们涉及到了伯恩斯坦在本书当中提到的“模糊性”概念。也就是说,我们既然能够听到两种以上的意思,那么双关、对照、对称、强弱都涉及到二元性,也就是模棱两可中的“两可”。而贝多芬自己的作品就具有这种二元性。他一脚站在古典之基,一手推开浪漫之门,恰如古希腊的双面神亚努斯。舒曼、肖邦、柏辽兹,这些年轻的叛逆小子以艺术家的个人激情,开创了更多的表现可能性。从舒伯特高度个人化的温情到柏辽兹极尽邪恶的古怪调笑,还有“疯子”舒曼的光彩夺目。在这里,以及本书的很多地方,伯恩斯坦以他的博学论证了音乐与其他各个艺术门类的关系。说到浪漫主义革命所引发的诗歌与音乐的新互动,以及所有艺术之间所产生的新互动:“艺术家开始用文字作画,用图像谱曲,取音调赋诗。比如音乐里更加突出的半音化,都能立刻在绘画中找到其对应者,或者对诗歌产生显著的影响。柏辽兹倾泻而出的半音阶,在德拉克洛瓦冲击力十足的绘画语汇中得到应用,又或者在雪莱笔下多彩的世界形象里得到回响。”伯恩斯坦意识到,一场全新的运动正在艺术的各个领域中交互展开,艺术家之间的活动彼此影响、相互牵连。柏辽兹与拜伦,肖邦与乔治桑,舒曼与霍夫曼和让·保罗。舒伯特和舒曼为他们所钟情的海涅的诗谱写了艺术歌曲。李斯特、瓦格纳,不仅创作音乐,闲来也舞文弄墨。杂文、评论、回忆录,洋洋洒洒。憧憬古希腊悲剧的瓦格纳还动手写了若干歌剧剧本。这是浪漫主义的巨大突破。伯恩斯坦的文本给了我们一个音乐内外的双重启迪。所有音乐爱好者在聆听这个时期的作品时需要高度关注。

到了20世纪,调性音乐离家出走的狂欢,最终演变为一场世纪音乐的危机。发端于海顿、莫扎特,成熟于贝多芬的交响乐,被古斯塔夫·马勒打了一个可怕的死结。20世纪是死亡缠身的世纪,在此之前,人类从来没有遭遇过全球的死亡与种族的灭绝,而马勒正是这个世纪的音乐先知。“实际上,我们这个世界所有真正的伟大作品,或诞生于绝望或诞生于抗争,要么就是为逃避绝望与抗争而建立的避难所。”日前,还有媒体在煞有介事地讨论这个年代马勒的作品是不是演出的太多了?听听伯恩斯坦是怎么说吧:马勒的第九交响曲预告了三种死亡。开篇的几个小节仿佛是在模仿他的心律不齐,其次是他熟悉和热爱的调性音乐本身的死亡,最后是社会的死亡,“浮士德式文化的死亡”。末乐章的柔板是最后的告别:“它采用了祈祷的形式,可以说是马勒生命中最后一曲赞美诗,为重归生命、调性与信仰而祈祷。”在慢、渐慢、极慢的乐音流淌中,死亡的召唤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富丽美好。一旦生命停止,我们便失去了一切;而就在放手的瞬间,我们获得了永生。

在经历了马勒的三重死亡之后,每一个经历生命拷问的人,在当下这个世界里会复活吗?半个多世纪前,是伯恩斯坦率先把音乐的先知马勒引入到大众视线。如今看来,这何尝不是一种卓识远见?越来越多的后代指挥,把推动马勒作品的演出作为己任,也产生了许多不同的诠释文本。作为一代又一代的听者,也会面临马勒曾经面临的生死问题。在他的音乐中,你永远会听到过去现在和未来,这就是马勒音乐代际相传的奥秘。在伯恩斯坦那场马勒第二交响曲(“复活”)的末乐章中,他的激情,他的迷狂,他的对生命的热望,是否还能够点燃我们这个世纪的希望?这也是一个未被回答的问题。“我追寻的只是你们欢乐与痛苦的秘密,我捕捉的只是你们在空中飞行的大我”(纪德《先知》)。对于众人,先知永远是精神上的偶像与先导者。就像奥法利斯城的老者挽留先知时说:

“你在我们中间不是一个异乡人,也不是一个客人,你是我们的儿子和亲挚的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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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伦纳德·伯恩斯坦的点滴

❶伦纳德·伯恩斯坦生于1918年8月25日。自幼看起来弱不禁风,还患有哮喘,需要人悉心照料。大约一岁半的时候就口齿伶俐,早早地展现出自己的聪颖天资。他父母叫他“伦纳德”,而他在16岁那年正式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伦纳德·伯恩斯坦。长大后的伦纳德堪称双亲的结合体:他勤勉、虔诚,有时候还会受阴郁情绪所累,就像他父亲一样;而他又喜欢嬉戏,可以做到热情洋溢,这一点随了他母亲,并且和她一样对电影和其他各类演艺事业感兴趣。

伯恩斯坦与家人

伯恩斯坦在孩童时候就对音乐着魔——他敲邻居家的门,要他们来点音乐,希望有人能弹一下钢琴。据母亲珍妮回忆,她一用胜利留声机放歌,儿子就能安静下来。父亲对正当音乐的热情也让伯恩斯坦耳濡目染,比如他会看到父亲在派对上用哈西迪派的方式翩翩起舞。珍妮早些年也表现出对音乐的热爱,有一次她居然溜出家门,尾随一个克莱兹默乐队到了镇子的另一边。

❷有一个称谓可以把伯恩斯坦所有的身份都联系起来,那就是“老师”。说来有趣,早年他的父亲想让他要么打理家族生意,要么成为一名拉比,而伯恩斯坦实现了后者:拉比正是“老师”的意思。他最喜欢的话题是各种形式的音乐,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教室。伯恩斯坦在担任纽约爱乐乐团音乐总监期间,多次以公共教育家的身份出现在电视上,伯恩斯坦把这些活动称为“教育布道”。

❸《码头风云》的配乐中,主题曲是科普兰式的圆号独奏,其中有一个由中音c带来的蓝音符令人拍案叫绝——它表达了主人公特里自始至终怀有的忧伤之情。这展示了伯恩斯坦是如何通过类似“伤痛母题”这样的主旋律来实现配乐的统一——这在第一段音乐中就能听到。这部配乐既有狂热的拥趸,也有严肃的批评者,对于电影音乐应当在何种程度上避免喧宾夺主产生了分歧。显然,伯恩斯坦认为自己是一个合作者,享有和其他同行同等的地位,因此频繁突显配乐的作用。这部电影有力地证明,他渴望将自己严肃的音乐风格带到流行媒介中去。不可否认,《码头风云》和《西区故事》中的音乐在风格上有一定的相关性。

《码头风云》剧照

❹伯恩斯坦力图把《西区故事》的配乐打造为一个有机整体,通过多样的主旋律一方面将各首歌关联起来,另一方面突显演出中重要的戏剧主题。他在之前的作品中也做过这样的事情,不过这种倾向在这部剧里更加明显。三全音和小七和弦音程出现了无数次,地位卓著。在节奏上,对于“某个地方”(somewhere)这个词的长短处理具有重要的结构意义。此次伯恩斯坦在风格方面的“调色板”包括好几种拉丁美洲音乐以及多种多样爵士乐的印记。经历了无数版本的“序曲”充满了爵士乐印记和大/小三合音,这样强烈的不和谐可能正是黑帮暴力的写照。《喷气式飞机之歌》以三全音开始,伴奏在节奏上极度复杂。在《有事要发生》,伯恩斯坦使用了令人难以捉摸的节奏,以此对托尼这一人物的性格予以诠释。

(辑自上海文艺社版《伦纳德·伯恩斯坦传》)

责编:孙小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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